任性

日记 [2025-8-12]

什么是任性，我现在知道了。

起床，发完早安，才发现今天晚了。昨晚睡得很舒服，也不是非得五点半起对吧。我想对汐汐解释下，其实这几天七点前就醒，所以六点半买早饭完全来得及。被父亲看见了，他说，是谁给我打电话呀？我一下子压力山大，脑子里马上想到，他是不是“又要”骂我了，可实际上我爸从来不会责备我，他真的只是单纯好奇。没人这么早给我打电话，我自己却快被这三个字压垮了。本来昨天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便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，连动动嘴巴吃个早饭也不想。父亲看到我这样自然很担心，可是他越担心说得越多我压力便越大。最后他说，我不讲了，我怕我再讲下去，你就要崩溃了——晚了，可是。

一旦陷入，除了爆发别无选择。我想到昨天晚上，在我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唧唧的时候，他说了一句：“你再这样，明天不要上学了吗？”“不要上学”这四个字一下子引爆了我。说我不要、不想上学，这不是荒谬吗？如果不要，我为什么每天起这么早；如果不要，我干嘛对不负责任的老师生气；如果不要，我又何必把自己关到图书馆、书房里去呢。本身母亲不在，父亲又不懂文化课，自己已经觉得是孤军奋战。现在我上课回来，又说这种话，不是把我否定了么……我忽地暴起，扯着安全带，同时疯狂地扇自己的脸：“我要上学！我怎么可能不去，你不能不让我去……”

“我真怕你疯了。” “害怕有什么用？”是他也哭了起来。

到学校了，我却是走不动了。同昨天一样懦弱地流着泪，脑子里盘算着一句我不敢说的一句话。陆续有家长的车开来又开走，维持着蓝白色的人流。好像又说了很多，也许是昨晚的印象太深刻使“失忆”失了效用，也许是自己的逻辑推着自己走，我说出了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相信这是我说的一句话：“我不想去上学了，我不想上学了，我真的不想去上学了。”

一句活，打开了一扇门。可能是超越自己的一扇门，可能是堕入迷途的一扇门，也可能是我眼泪水的阀门。因为自己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，父亲很早就反对我去上学了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顺了他的意，只是今天……呵呵，我也没想到我真的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。从小被老师夸赞的乖孩子，怎么允许这么任性呢？

父亲说，出去走走吧。去上海的火车已没了票，最后也只买到了两张去杭州的无座。我就这样子与父亲一起“非法”的时间穿越到了西湖。游人如织、风和日丽，却也只是回忆的美好。拥挤与打卡式的逃避并不轻松，即使在景区里，人们仍是行色匆匆，三潭印月也不过是无聊的背景。只有在候车的车站里，充满疲惫或憧憬心情的地方，我才得以把本子拿出来，在熟睡的父亲身旁写下些文字。我没拍任何照片，更没有刻什么印记。坐在澄潭江¹旁，就当我从来没有去过。

今天

我在沙发上，抱着自己的鱼鱼抱枕，扭来扭去、惴惴不安。“哎呀，票都卖完了嘛……”其实，如果可以，我想面对澄潭江坐上一整天。不过这样的话，我可能先被太阳晒话。抱着出了汗，我自己也逐渐冷静下来，开始渐渐觉得，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呢，如果当时忍一下下……“没事，老爸还有办法。”我们买了一张从嵊州新昌站到嵊州北站的票，等上了车再补票。因为当时，连到绍兴上虞的票都卖光了，大巴车更是要到十点多—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一定要出去，想来这还是近一年来第一次出嵊州。

其实在之前父亲盘算干什么的时候……“我很想带你出去走走，转移一下注意力，但是你总是拒绝……老爸还没有很难以前做过地铁呢，飞机也没有……我们一起去看过西湖吗？好像没有……不是说‘不到长城非好汉’嘛，老爸一个人也懒得去……”，说着说着，他又哭了，“唉，我只想把老的小的照顾好，你以后上大学了就……”

我头一次见还能这样子补票的，在我看来也是流氓了。父亲在高铁上好像一个小孩子，因为是无座，只能在车门旁边站着。他就把目光从车门的窗上探出去：“欸，你看，那是什么柱子哇，一眼看不到头欸。”我把余秋雨的书给他看，他要好久才能翻一面。看到「李白的轻舟、陆游的毛驴都雇不到了，我无法穿越那种似现代又非现代、由拥塞懈怠白眼敲诈所连结成的层峦叠嶂」，又会哈哈大笑起来。我赶忙比个「嘘」的手势。看到《鼠疫》中的一句话，让我感慨万千，但是已经找不见了。

出了车站，好多人，好多人，怎么到处都是人呢？除了人，还有到处都是的广告牌，以及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五湖四海的口音。在人群的簇拥下误打误撞进了地铁，临时做攻略从一号线到龙翔桥，终于爬到了地面上……怎么这么熟悉呢？

望不到头的步行街、湖边的喷泉、樟树上的小松鼠和蹦蹦跳跳的小白鸽，我好像来过这里……乘坐游船来到中心的小岛，看着中心曲折的青石板，我又依稀记得上面有我的脚印……八年前，或者说九年前，母亲还在我身边的时候，我和舅舅舅妈一起来到这里——那时还是 G20 ，我记得很清楚，我睡在他们家的飘窗上，因为我觉得高高的，很有趣。

没什么好说的，对我来说，水就是水，风就是风，阳光就是阳光。汗一直出、腿一直迈，比水的波浪更加密集的是人的波浪。我想到嵊州稀稀拉拉的人流，再看到这里，感到莫名的惶恐不安。我觉得可能还是在家里睡觉更好，也许？

穿着各色古风服饰的人、穿着制服维护秩序的人，其实更多还是「相伴而行」的人。我不太喜欢父亲大大咧咧的性格，面对这种画面，我想我最好「大隐隐于市」，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。我累了也腻了，看着水中无规律游弋小鱼与用瓶子抓鱼却怎么也抓不到的小女孩，我想，也许是因为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家的缘故吧。如果平时乏了，我至少还知道一个去处。但是现在我累了，我应该去哪里呢？

去车站吧，毕竟我是从那里来的。

经历了三次抢票失败后，我总算是候补到了回家的票。杭州东站，想到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，还是两年前去常州培训的时候。那时候老师对我们说，在省常中上学的时候，可以多去旁边的寺庙走走，也是很有当地文化的。我那个时候嗤之以鼻，现在想想，一个人安静地独走或许是难得的记忆。

“哈哈，我站在这里还会动，挺有趣的呢。”地铁上人太多，父亲只能站在两节车厢的链接处，随着一块板子左右摇摆。他还是这样子，把“没见过市面”表露的一览无余，在沉寂的车厢中显得很突出。但其实他怎么会没有坐过地铁呢……

候车大厅，父亲睡着了。我曾经把本子放在西湖边的栏杆上面，靠着，算是写一点东西。但是最后还是放了回去。现在，距离回家还有一段时间，我终于可以写点东西了吧。

但是我后来也睡着了……

也许本来就没必要这么紧张，一个小时可以赶上一趟火车，一天也可以拜访一座城市。对于学习，少了一天，难道就完蛋了吗？我其实不知道，就像我说的，我不知道这是超越自己的一扇门，还是堕入迷途的一扇门。